“要怎樣才能解開呢？”楊淑敏問。

落釗宏剛要開口，門又是一陣響動，他擡頭看去，冷汗瞬間覆蓋了全身。

白醫生和蘇醫生回來了。

“啊！他們回來了！他們回來了！”落釗宏聲嘶力竭地喊著。

“慌什麽，我來對付他們。”小小的楊淑敏鎮靜異常，認真地說。

落釗宏的喊聲立刻停了下來，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楊淑敏，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
楊淑敏向後略微退了退，與兩個醫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，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截黑炭，蹲下身子，在地面上不知畫了些什麽，口中念念有詞。兩個醫生緊盯著她，沒有說話。

“你們兩個，把他身上的帶子都解開。”楊淑敏語氣冰冷地對兩個醫生說。

落釗宏的目光在楊淑敏和兩個醫生身上來回游移，瞳孔不停地抖動。

聽到楊淑敏的話，兩個醫生似乎身子微微顫了一下，看向了落釗宏，而後，慢慢地移到了床邊，伸手開始解那些帶子。

這個女孩，到底是何方神聖？

落釗宏傻了，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楊淑敏，試圖從她的臉上看出一些什麽，但看到的卻始終是一張堅定嚴肅的，與她的年齡不相符合的臉。

帶子完全被解開了，落釗宏卻還沈浸在震驚中。

“還楞著幹什麽？還不趕快離開這裏？”楊淑敏又說，語氣十分成熟，甚至還有幾分冰冷。

落釗宏這才反應過來，他猛地坐了起來，跳下床向門外跑去，但由於被綁住的時間太長，剛剛的掙紮又耗費了大量的體力，他一下子趴在了地上。

“哼，真是個廢物。”楊淑敏說，走到他身邊伸手去扶。

落釗宏哪敢讓她扶，他拼了命地爬起來，想跑，兩條腿卻不聽使喚，盡管拼盡了全力，卻只能慢慢地走。

快走啊！真是不爭氣！

落釗宏在心裏對自己狂吼，但卻毫無用處。

走到門口的落釗宏憑著記憶向右轉去，因為他記得這裏是他偷看的第一個房間，在二樓左側，要想出去，必然要向右轉彎，再下樓梯，然後再從大門出去。

他正在艱難地邁著步子，楊淑敏的聲音卻再次在身後響起。

“你這是在往哪兒走？”

“樓……樓梯……”落釗宏哆哆嗦嗦地回答道。

“從樓梯下到一樓再從大門出去嗎？那邊不行，有人看著的。你跟我走，我帶你從後門出去，我就是從後門進來的。”

楊淑敏說完，自己先向左走了去。落釗宏楞了楞，此刻的他沒有任何主見，楊淑敏剛剛的行為是他無法理解的，但現在自己重獲了自由，這完全是楊淑敏的功勞，在他眼裏，楊淑敏無異於神明一般，他沒多想，便跟著楊淑敏向左走去。

左邊的走廊盡頭也有樓梯，楊淑敏在前帶路，落釗宏跟在後面，任何一點細微的響動都令他驚恐不已，此時的他已經成了驚弓之鳥。

剛才的醫生會不會追來？那個外國人會不會發現我？

落釗宏不停地想著。走路時間漸長，他的雙腿已經不那麽麻木，速度加快了許多，但他仍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楊淑敏斜後方，不停地環視著四周。

樓梯一路向下，而後翻轉，再向下，再翻轉，再繼續向下。越走，落釗宏越覺得不對，剛才只不過是二樓而已，怎麽會向下走這麽遠？難道已經到了地下？

“楊……楊淑敏啊，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？”

“從地下通道走，另一邊有門。你放心，我不會害你的。”楊淑敏像一個大人一樣說著，她的表情、語氣、眼神與她的年齡完全不相符合，這種詭異的交錯感覺讓落釗宏感到不寒而栗，但眼下他卻沒有更好的辦法，只能跟著楊淑敏一路走下去。

地下通道裏光線昏暗，幾盞舊燈稀疏地掛在墻上。那通道越來越寬，轉過某個轉角時，落釗宏的視野裏突然出現了數不清的大鐵籠，裏面關著的，是人。

落釗宏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，驚恐的神色再次籠罩上他的臉龐。

那些鐵籠整齊地排列在通道兩側，一眼望去，竟看不到盡頭。在昏暗的燈光下，通道另一端到底有多遠，根本無法判斷。

鐵籠裏的人形態各異，橫七豎八地躺著，只有少數人坐在角落裏。大部分人閉著眼睛，少數睜著眼睛的也是兩眼空洞毫無神采。他們面無血色，臉上寫滿了絕望。這些人有的渾身都是血跡，有的沒有耳朵，有的少了一條腿。

怎麽回事？這些都是什麽人？他們為什麽被關著？難道都是這所精神病院的病人？

落釗宏驚恐地想著，同時盡量控制自己的腳步，以免發出聲音。

但，那些人中還是有人聽到了。最初只有幾個人看到了他和楊淑敏，但很快，幾乎所有被關著的人都睜開了眼，發瘋般地撲到了前方，淒厲的喊叫聲不絕於耳。

“救命！求求你們救救我們！幫我們把門打開！”

“他們不應該把我關在這裏的！我不是病人！不是病人！”

“我們不是病人！求求你們幫幫我們吧！”

“他們搞錯了！我們不是精神病！”

喊叫聲，震耳欲聾，落釗宏張大了嘴，卻看向了身側的楊淑敏。

她沒有表情。

他又看向那些人，聽著他們的喊聲，突然感到了深深的恐懼。

我不是病人。

這句話，他似乎剛剛也喊過。

如果，楊淑敏沒有到這裏來，如果，不是她救了他，是不是他終究也會在經歷慘無人道的折磨後被關到這些鐵籠子裏，絕望地呼救？

“我們不是精神病！”

他們越是這樣喊，落釗宏就越覺得他們是瘋子。他們的眼神，他們的扭曲面容，他們張牙舞爪的動作，都令他感到渾身戰栗。

“楊淑敏啊，你來的時候也看到這些人了嗎？”落釗宏小心翼翼地問。

“嗯，看到了。”

“那，那個時候，他們也喊救命了嗎？”

“嗯，喊了，但是，不用理他們，他們說他們不是精神病，其實，他們都是。如果放他們出來，他們就會吃了我們。”楊淑敏冷冷地說。

聽到這句話，落釗宏感到自己的心臟都在發抖。

他想問楊淑敏為什麽不相信這些人，卻相信了自己，但是他不敢，他怕他一旦問出口，就會被楊淑敏拋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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